第三百三十八章 陌生 二

他的眼睛如同通透的琉璃，里面映着两簇小小的烛火，好像有如海一样的深情，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。
　　这样的霍去病，太陌生了。
　　阿皎分开了些许，有一点惶然。
　　“你怎么了？”
　　霍去病看着她，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，目光好似在看她，又好似落在别的什么地方。
　　“阿皎，对你来说，我是何人？”
　　他突然这般发问，倒是令阿皎愣了一愣，“你是霍去病啊，是我……”
　　她哑然失语。
　　他们并未成婚，夫君一词自然是不对的，但又是什么？
　　情郎？
　　她还在思索，霍去病却是是苦笑了下。
　　“你看，阿皎，你自己都不知道，我于你而言是何人。这也难怪，你一直不肯信我。”
　　霍去病此话一出，阿皎心中如有惊雷滚落。
　　“你知道了……是不是……”她喃喃道，“我不是故意不同你说的……”
　　“你自然不是故意的，你是早有打算。阿皎，你始终不肯信我。”霍去病截断了她的话，“你只要和我说一声，我难道不会应承你么？你我相识这么久，你我结下同心已非一日，为何你对我的信任，没有半分的增多？”
　　他的目光好似是冬夜的凉风，“你在我怀里晕过去的时候，我好像又回到了元狩二年的秋天，小细流庄的悬崖边，看着你从我面前跌落下去。”
　　他的声音沉沉，落在耳边如同夏日雷雨的夜，阿皎心中慌乱，手里抓着他的一截袖子，想要和平日里一样撒个娇，腻在他怀里娇娇地保证，说以后再也不这般了，但是身子却似是数九寒天里负雪夜行的人，四肢僵硬，动不了分毫。
　　“不是……”阿皎急切道，“我知道你想快些成婚，快些生儿育女，只是我还未曾准备好，我以后不会这样了……”
　　霍去病自嘲般地一笑，“是始终未曾准备好留在我身边？还是想着此处不过是你暂时的停泊，有朝一日风起了，你又会随风而动？”
　　阿皎抓住他的衣角，“我既然当日疾驰千里，孤身一人去边塞寻你，便是认定了你。”
　　霍去病却是拂开了她的手。
　　“只可惜当日，不知是否是你一时兴起？”
　　她心中如遭重击，鼻尖一酸，眼眶中已经是不争气地泛起了水雾。手上却不肯认输，又拽住了他的衣角，不可置信地道：“霍去病？”
　　霍去病伸手，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手指。
　　掰到最后一根时，有温热的水珠砸在他的手背上。
　　他的手颤了颤，却还是将阿皎的手掰了开去。
　　二人的手都垂在身侧，好似从来都没有紧握过。
　　他的声音低低的，含着无限的落寞和疲倦，“阿皎，纵使我的铠甲刀枪不入，我的心却也是血肉，被你一次一次地试探，终究是会疼的。”
　　阿皎像一道孤傲的风，独来独往，而他似乎总是被她抛下。
　　从元狩二年的小细流庄，到去岁三月的长安。
　　初见的惊艳，同行的愉悦，痛苦的死别，漫长的等待，重逢的狂喜，携手的满足……
　　一路行来，他到底也是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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